*麻雀是夏天跌落的第一片叶子
走进院子的时候
夏,已深至膝盖
若隐若现的石径与目光捉迷藏
树冠迫使天空一再缩小
几只麻雀笨拙地飞
忽上忽下
向上,让我想起一句成语:强弩之末
向下,让我看见一枚落叶
麻雀是夏天跌落的第一片叶子
那种下坠的姿态
让我于葳蕤之际
似乎若有所思
*石径
初夏的一场晴天雨
把小区的草坪洗的更绿
草地上黄色椅子在温暖的光线里漂浮
让我想起一对荡秋千的恋人
穿过草地的石径更加写意
高一块低一块蜿蜒伸展
这种不经意的铺排
深一脚浅一脚暗含一段人生哲理
而石径原本是没有的
那是管理者的匠心
他们把人们舍弃方直道路踩出来的捷径
做得更像一条路
*小小快感
还是这个雨霁的午后
几只早出的蝶儿在草地上乱飞
它们笨拙的动作跟我现在的脚步一样
充满盲目性
这样的时光是悠闲的
就像周日的午后一样闲散
反复穿过石径
似乎是最好的选择
在一块石板上有成群的蚂蚁
因为不断移动我数不出它们的数量
这种情景让我想起
远古时代兵丁攻城掠地的场面
我朝最密集的地方吐了两口大大的唾沫
以此加入它们的战争
看口水中挣扎的将士
我有一种莫名的小小的快感
*给时间穿上鞋子
在我看来,时间是一个低头暴走的汉子
打着赤脚,风雨兼程
是什么使他有那么好的脚力
爬山越岭,涉河拔淤而如履平地?
但我分明看见两只伤痕累累的脚
在某个朝代露出白骨森森
它走得越远,伤口被扯得越大
这些伤口统统被收入一本叫做经验的书里
被人反复揭开
又反复愈合。最后落下老谋深算的疤痕
而他依旧暴走,行为乖戾像一个疯子
率性得可恨又可爱
让我给你穿上鞋子吧
我的这个举动不是简单的怜悯
而是不忍心去看那些一再被抻开的伤口
*一粒种子的重量
一粒种子的本身是厚重的
这粒叫做水稻的种子,穿越一万多年的光阴
至今仍在繁衍,讲述厚德载物的故事
那是一粒先农亲手捻到远古土壤里的种子
又被历朝的皇帝反复摩挲
伴着敬畏和一个个江山永固的抱负播进了土里
随后滋养秦皇汉武,唐宗宋祖,康熙和乾隆
复壮一个个朝代
分蘖一片片华夏文明的灵光
这是一颗不断腐烂又不断新生的种子
在统治者的手中它是传召天下的物件
而在人民心中,他(她)就是亲爹亲娘,就是一片天空
在六月的天空下,它被一再举高,高过水泽
高过土地,高过那些迅速拔节的楼房
在感恩和眷恋两种情绪下,弥漫思想,抽穗扬花
*一些黄花灿烂地开
一些黄花灿烂地开
开在七月的草地上
开在多水的沟渠旁
开在有风的野甸里
在连天的绿荫中
这些开放的黄花把夏天开到细碎
就像我现在的话语唠唠叨叨
而主题不明
这些随处开放的花朵
把夏天开到寂寞
就如同我混迹于人群
看到的都是陌生而熟悉的脸
一些黄花灿烂地开
像似在赶赴一种约定——
那是远古与今天的约定
是太阳和万物的约定
是土地与草木的约定
也是我跟花朵的约定
*榴莲
经过反复嗅吸
我终于认定榴莲是臭的
可为什么有人以为它是香的呢
我百思不得其解
其实香也好臭也罢
都不是榴莲的错
我反而以为榴莲是聪明的植物
这种味道能够驱人也能够驱赶许多害虫
关键的问题是它到底是香和臭
这取决于人的判断
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对它趋之若鹜
我的答案:香臭之间并没有多远的距离
*黑夜的黑,白天的白
时光并不偏袒
把黑夜和白天分成了等份
它给所有事物相同的机会
给了呈现和熄灭同样的理由
我把黑夜当成睡眠的时间
有人把他当成一种密谋
尤其在月黑风高之夜
他们倾心于一种杀人越货的游戏
尽管黑夜讲了很多黑色的故事
但太阳依旧来临
这就使得白天更像一棵树
枝丫间挂满笑容可掬的脸
有些事物需要阳光的照耀
有些事物适合在黑夜里生长
就像此刻的我趁黑夜暗暗复壮一种花朵
等待阳光之镰收割
*思想是黑夜的花朵
在浓酽的黑夜到来之前
我选择灯火
在恹恹的睡意到来之前
我选择思想
黑夜跟睡意
是一对双胞姐妹
而灯火和思想
似乎天生就密不可分
我的选择让灯有了存在的理由
或者说黑夜让灯火有了灿烂的属性
我是说那些习惯在黑暗里醒着的人
不需要太多的光亮
我确信所有的先哲都是瞎子
他们在白天黑着眼睛一事无成
只有在黑夜的酒窖里
才能靠嗅觉咂摸出只言片语
嗅觉是哲人的思想
思想是黑夜的花朵
这些在黑暗中醒着的人
总会让我们的黑夜变得如同白昼
附大雁评论:读这组诗,有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,而步调里又时时藏着睿智和透彻,诗歌舒展得很自由、很优雅,而内涵和境界却是很深入、很开阔、很玄妙的。总之,诗歌对生命的理解是很高超清透的。加精推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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